差不多就在小海果敢推開計程車門，衝進像是瀑布的雨陣中的那一刻，我跟計程車司機說：「麻煩接下來到蘆洲。」雨刷使勁地刷，擋風玻璃外的世界還是一下霧一下清，好似解碼棒接觸不良的狀態太引人回憶，導致我一下子沒看清楚運將臉上的表情車子就上路了。現在想想，那應該是一種視死如歸的氣概。

「蘆洲五股全都淹水了啦。」無線電裡另一個不知名的運將說。車子上了橋，旁邊機車道一波波華麗至極的大V字水光只稍稍激起了幸災樂禍的念頭而非危機意識。反正待在舒服的車子裡呢，我心想。聽堤防小巷全淹了水，我們決定改道J、H、M路，再從Z路轉進我家。

結果就這樣堵在J路上了。原本單邊寬敞的三線道只剩內側一線半擠滿了車，剩下半邊全讓給了積水。羊肉爐店裡居然還有顧客正在用餐，然後放著機車在外面浸泡到引擎快要淹沒。但是水畢竟只到汽車輪胎近半高，怎麼也不應該會在這條路上塞了十分鐘，默默看著以往頂多一百五的車資嗶地一聲跳破了兩百啊？

行到J路、H路交叉口，交警身後圍起的黃色警戒線與更遠處他下半身泡在水裡的同僚解釋了一切。H路不能走了，運將只有轉進唯一一條小路，然後在滂沱雨勢中左閃右閃，切進了小小的L街。

「我跟你說，我都有在看國家地理頻道，」無線電裡的無名運將正在發表高論。「介紹日本的新幹線，厚，說那個鐵軌都沒有接點才能那麼快啦。不像坐台鐵都還『空空、空空』地響，高鐵都沒有這種聲音的。」原來是這樣啊，沒想到是在計程車裡了解到高鐵之奧妙。

「高鐵是『鏘鏘、鏘鏘』，嘎哈哈哈哈哈～～～」沒料到小天才運將來這招的我連在心裡吐槽都來不及。「空空、鏘鏘、空空、鏘…」好險，蓄著一頭微白平頭的運將即時關掉了同伴的耍寶，打開廣播，主持人正重複播報著淹水的地區。窗外國小的人行道已然消失，只有隨著車行一次次打上紅磚圍牆的波浪。對，那的確是混濁的波浪。更糟的是，我的腳隔著車底板，已經感覺到下頭惡水的蠢動了。

「我明知道蘆洲淹水，還是要載你回來，搞不好自己都回不去了。」運將開了一個十足硬漢的玩笑。好險轉進M路時高起的路面給予我軍莫大信心，也讓我省下了明明家就近在咫尺卻得要去睡天堂鳥汽車旅館的冤枉錢。Z路口的7-11招牌越來越近，潮濕的腳趾頭即將獲得解放，我太開心了，以至於無視旁邊還是淹在水裡的鹹酥雞攤，還有被困在騎樓裡的肥胖夫妻。

即將轉進我家巷口，眼前似乎癱瘓在路邊的紅9與佈滿整段路面的水波讓我傻了眼。剛下橋時明天的大雨備案是穿短褲涼鞋上班再換裝去顧展；現在已經更動為想辦法透過關係租一架水上摩托車了。

感念運將有情有義將車資湊了整數（其實也才多給十塊），冒雨碎步行走因為不想在中庭摔到腦中風，走落地下室厚重的悶閉氣味湧來，不過這裡依舊乾爽，感謝我家社區完善的水道系統。上晚班的二姐沒法騎機車回來了，我從老母手中接過電話跟她說坐計程車也很困難啦在台北找個地方睡吧，她囑我將寶寶搬到我房間我說好，其實心裡暗暗盤算著晚上可以多踩牠幾腳。

這是今天第二糟糕的事。至於最糟糕的嘛……該睡了，等明天在世貿看飽王尹平再說吧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