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來的工讀生從包廂出來時是向裡面彎著腰的，說了些話之後恭敬地關上了門。

「打擾到人家的『好事』了？」我問，這剛來沒多久的菜鳥看了一眼手錶，傻笑搖搖頭算是回答。

其實我是有聽到的。在門開的短短幾秒內，有一聲急促的呼喊。好像是……不，的確是一聲「救我」。

菜鳥聽到了，我也聽到了。菜鳥選擇鞠躬離開裝作什麼也沒看見。我也會。

不然還能怎麼辦？我只是一個時薪93塊的MTV工讀生，對方可是附近小有名氣的兄弟耶。手底下少說也有十來個混混，說不定土製手槍也有一兩把，再不然也有刀子吧。不是那種警察會管的角色，但要吃定我綽綽有餘啦。

況且那女生也不是什麼善類吧？打扮得花枝招展屁股露出一大半，頂多國中畢業吧，就敢跟著兩個兄弟進來MTV？拜託，MTV耶，強暴勝地MTV耶。這女的腦子不清楚不會保護自己，遇到這種事自己也脫不了責任吧？

「你弄錯了喔。」菜鳥說。

我抬頭看他，「啥？」他指指桌面，原來我剛剛悶著頭胡思亂想，順手把員工資料卡跟客戶意見表混在一起了。「喔，謝謝。」謝個屁啦！這傢伙講話也太跩了吧？我可是他的前輩耶！這傢伙才來15分鐘就對我沒大沒小，現在不教訓教訓以後怎麼得了？

「好險，」他的視線終於從錶上移開，衝我笑了一下。「還來得及。」

「啥？」我第二次張大嘴巴露出一臉蠢樣，看著菜鳥優雅地把制服背心脫下，好好折疊放在桌上。「前輩，雖然時間很短，還是謝謝你的照顧。然後我建議你戴上這個。」

我就這樣接過遞來的聖戰士面具，戴上，然後看著他下樓離開了。現在是什麼情形？是目睹強暴現場太刺激所以他才來15……18分鐘就辭職不幹了嗎？雖然我們只是一家小到兩個工讀生就夠用的MTV，但是也不能這樣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啊！為什麼我戴面具戴得這麼自然啊？保安！保安！這世界還有天理嗎？

然後警察就衝上來了。

然後那兩個兄弟一邊鬼叫「幹恁娘老子連幹都還沒幹你們就衝進來幹」一邊被警察帶走了。那女生包在大件警用外套裡哭哭啼啼被女警牽著，經過櫃台時忽然對我說：「謝謝。」

幹，其實她還滿可愛的。

隔天新聞報導說警方循著那兩個兄弟向上查辦，意外揪出了幫派的重要幹部，一口氣讓本地惡勢力瓦解了七七八八。好像電影那樣扯。

隔天我就辭職了。菜鳥跑了現場只剩我，雖然戴著面具，但是有心人一查還是會找到我頭上來。好險監視錄影器早就壞掉了，好險老闆只叫我綽號連名字也記不住。一通電話後，我帶著自己的員工資料卡一口氣衝回宿舍去。

我連菜鳥的資料卡也帶走了。上頭沒有他的照片，八成是他那時趁我發呆摸回去的吧。想當然爾，電話什麼全都是假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想聯絡上他，而且我根本就想不起來他的長相。我只好把那張聖戰士面具留下來，一直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