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想當年,初嫁了


對於家人的回憶總有一段空白時期,我無法準確說出爸那一年到遠方工作,媽凌晨幾點回來,還有二姐幾歲練就一手快速撥打計算機的技能。

其中我完全沒有印象的,是大姐何年何月何日,搬離了這一個家。


我跟二姐比較親,小學上課時她總順便買個麵包給我帶著;長了五歲的大姐對我來說,則是種有點陌生的存在(同時也是常跟二姐表演枕頭格鬥然後惱羞成怒打到兩個一起哭的偉大行動藝術家)。等到我忙完國中死讀書和高中為康輔眾叛親離時,大姐已經在我的生活中消失好一陣子了。

 

青春洋溢的大姐與可能正在忍尿的我



還是說不準何時跟大姐再次聚首,只記得那時她站在百貨的精品專櫃,以一種精準的笑容讓我陌生。


「喜歡什麼就拿去吧。」、「想吃什麼我請客。」,再見大姐,她的豪邁讓我以為咱老家是山東。隨著二姐搬去跟大姐同住,她們家變成我狡兔三窟之一,長期受到壓迫的三個小孩終於有一個能夠共同討論家族議題與吐槽父母的神聖殿堂。只是相處久了,漸漸覺得大姐並不那麼開朗;相反的,她常常在掛掉一通客氣至極的電話時,隨即對對方的智能提出了質疑,又或是前一刻親暱叫著我的小名,下一秒就要我滾出她的視線。


最嚴重的一次是同遊日本時,我們隔街用PHS手機咆哮吵架,只因為當她向我借錢時,我那幾秒鐘的遲疑。「我對你這麼好,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在異國街頭,我親愛的大姐哭訴著這個弟弟有多小氣多混蛋。


我曾經認為大姐在精神方面出了問題,真的,她是我看過雙面性格最誇張的人。直到跟二姐聊過,方看出一些端倪:生肖屬龍、星座天蠍的大姐,敢愛敢恨獨尊唯我的性格免不了;但是早早就出來跑社會的她,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只能把自我放進社會化的容器裡,用壓扁的面貌去面對其他人。當她在家裡、在我跟二姐面前時,她才能不用再假裝成一個溫柔婉約的都會女性,才能夠把「靠」「馬的」掛在嘴上,才能在房間裡急急喚我只為替半睡半醒的她關燈。


自然,大姐對家人的情感表達也放得很開,幾乎沒什麼羞恥心可言。她可以大大方方地抱住爸媽,她可以輕易對家人說出「我好愛你喲」絲毫不會臉紅,有什麼用的吃的穿的總是丟給我們享受,從來沒有半點遲疑。


這樣的大姐,在這個過度晴朗的週六午後,訂婚了。

 

 

沒人看鏡頭的全家福



雖說是訂婚,我媽幾乎把所有的朋友跟親戚全找來了。席開二十五桌全滿,還臨時加開一桌,共計有三位民意代表與一位董事長到場祝賀,場子熱鬧極了。我爸邊結算禮金邊說:「辦這樣不會丟臉了啦。」


在我爸顛沛流離的職場生涯中,有兩年是在台中一家小小燒臘店渡過的,當時跟在他身邊幫忙配菜打掃洗碗的,正是大姐。父女每天早起烤鴨內賣外送全年無休,苦,當然苦。「那時你大姐洗菜洗到手都破了。」爸總感嘆讓這個女兒吃了這麼多苦頭,卻沒能好好彌補她。於是這次文定他忙進忙出,穿了體面的西裝,也遵守約定只在敬酒時喝了那麼一杯。「場面熱鬧,大家都有面子。」一天沒吃東西的爸總算笑著說。


雖然婚宴前一晚我爸去喝酒我媽在打牌,兩個姐姐去逛街我跟小皮在西門町亂晃,完全沒有緊張感;當天我西裝一穿客人一到我媽一把項鍊圍上去,新娘還是哭了。二姐遠遠看著眼睛也紅了。百感交集,只有不停按著快門,紀錄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會叫我皓哥的女人,最美麗的時刻。

 

 

如願在女兒婚宴上熱唱出道的張太太


張太太約20年前的叛逆模樣,是的,那是真髮



(以下為正妹彩蛋)

 

 

 

左:二姐,右:世交之女,下:我姪子



左:大姐好友,已為人妻

 

 

右:越來越像季芹(不是既晴)的小表妹

左:小我三歲的大表妹,姪子的老母

中:手忙腳亂又牙疼的招待兼攝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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