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UO]陳奕迅害我又濕了

  公車下橋後開得兇猛,卻敵不過雨夜車多,最後一個右轉漫長如分娩。板橋體育館前地板濕滑,從入口發輕便雨衣處起沿途都是窄裙套裝OL,害我以為闖進了哪家企業的尾牙。雨沒有停的打算,乖乖套上雨衣(其實我背包裡也躺著兩件),走進特二區就定位。08年那一晚,好像也是這樣一件雨衣,配一場演唱會。

事隔三年,我從遙遠看台區前進到這裡,得以看見比較大尊的陳奕迅從地裡升起,升起,再升起,那細絲懸吊的台子風雨中搖擺,半空中的他悠然唱著「今天等我來」,平靜與我重逢。也許年紀大了,我並不激昂,頂多在曲畢時喝一聲采,然而這份老僧入定旋即遭到報應:「我」一曲將終時舞台燈光全黑,全場屏息等待Eason唱出字幕上最後兩個字;一瞬間卻爆出三四層煙火!
 
連雨都嚇得暫時停了一會兒。
 
驚魂未定,囂張的前奏響起,半身華服、半身人體模型的舞者扭動前行,糟了,是「浮誇」。大娛樂家演出賣力,逐漸點燃我的瘋癲,而在「全世界失眠」「不要說話」的趨緩節奏後,盧凱彤的吉他刷出熟悉的頑皮,「愛是懷疑」!Eason換上迷彩潮服唱這潮歌,在這潮到不行的夜裡。能聽到他親自詮釋這首歌的rap詞,我開始覺得值回票價。隨後的「謝謝儂」也是high到不行,孰料再過幾首歌他唱起「與我常在」,然後就下台了……
 
結果是這個人把安可當作演唱會下半場在搞啊!
 
安可聲中樂手歸位,Eason再出場時原本招搖的羊角髮型已塌,好像也解放了他的貪玩本性。「下雨了很多機關不能用,所以多唱幾首歌彌補你們。」他說。「反正現在是安可,要玩什麼都可以。」他又說,然後下流地扭了扭屁股。
 
雨時大時小,幸好背包在椅子下躲得很好。雨衣把雙腿束得像小學生那樣規矩,手裡的手冰了又暖。眼前一列觀眾不堪雨大魚貫離場,他正唱著「迎面一個老尼姑走過/把路燈看破」,這首「我們都寂寞」最末石破天驚的「可能我」三字,則喚醒我熟悉的雞皮疙瘩。
 
但好像還缺少一點什麼?
 
我看演唱會很吵鬧的,尤其是遇上每一首都會唱的對象。前兩個月接連看的「今夜伍佰」、「旺福之旺聖節」都蹦蹦跳跳、唱得好不開心,相較之下,這場得乖乖坐著的演唱會實在不過癮啊……
 
活像聽見我心聲似的,附近的觀眾開始流動,還是有人朝場外走,然而更多的人是往前走。往前……往前?!我即刻起身,將背包揣進雨衣裡,說:「走!」「走?現在?」旁邊的凱西還沒反應過來已被我拉起,朝舞台奔去。我們擠呀擠,直到Eason放大了整整一倍,他就站在那裡,衣服濕了,臉上和大家一樣滿是雨水和笑容。
 
演唱會是見證音樂如何讓全場的人合為一體的神奇所在。這一場雨不停歇的演唱會(雨還一度大到連嘴也張不開)顯然激發出全場的革命精神,而那些最狂野的傢伙,現在都匯集在這自然形成的搖滾區裡。
 
都到最前面了,就別管下雨啦,我扯下雨衣帽子,Eason的聲音再無阻攔、直達耳裡。他唱了國語,唱了粵語,他做了鬼臉,他忘了詞。他唱了什麼、怎麼唱的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這裡,與Eason常在。我大夢初醒般鬼叫揮手,好像現在才想起來我有多喜歡他的歌,喜歡這個靈活的胖子,這個最會唱歌的男人。
 
今晚稍早,在射向虛空的綠色激光裡,他悠悠唱起「陀飛輪」。這首曾逼出我斑斑虎淚的歌今晚依舊動聽,然而殺著卻在下一首:「沙龍」。「沙龍」的詞也極好,比起「陀飛輪」感嘆蹉跎時光,「沙龍」是一種雲淡風清、笑看過往的豁達。三年前三年後一樣有雨,中山足球場已成了花博爭他媽的艷館,我的生命也起了許多變化,曾經的悲傷遺憾,送不出去的思念,在那一秒都被「沙龍」即影即得。
 
慶幸自己從08年那一場後始懂得去找他的廣東歌來聽,現在才能跟著胡亂哼唱。只是唱得太賣力,眼淚也擠出兩滴。
 
幸好,這一晚也下著雨。
 
這是一場不算豪華的演唱會,簡單的舞台結構連中央花道也欠奉,唯一亮眼的裝置,是向達利購買的時鐘。也許他刪去了副歌的高音,他總會忘詞;但是哪裡去找,這樣一個肯一直陪你淋雨的歌者?哪裡又去找,能夠在雨裡抱擁的人?
 
再次相逢陳奕迅,我繳上這三年的人生,最後一曲:快板「你的背包」時,台上台下笑得都開懷。
 
演唱會就這樣結束了。散場處雨衣的屍體堆得足有人高。我以為他會唱到12點的,也許是怕再淋下去會害大家感冒吧(我想像著工作人員死命架住還想衝上台的Eason)。順著人潮走向板橋車站,路上只餘雨打在傘布上的聲音,我想起一小時前才有人在台上說他覺得雨聲很性感。
 
啊,多麼平凡又不可思議的一個夜晚。
 
下一次,也會是在雨天遇見陳奕迅嗎?
 
 

5 Comments

  • Derek

    那天前面坐著一個人,獨自來看演唱會
    我們都寂寞這首,他的背影格外讓人感傷:(
    下次我也要從看台區前進!!!(握

  • 荳芽

    突然注意到首頁的圖換了,是我熟悉的溫暖笑容呢!
    那笑容其實有讓人安心的魔力。:)
    下了雨的演唱會其實有點不方便,
    但Eason的演出真的好賣力,就是這樣一個真心率性的人,
    才能唱出這麼真情的歌吧。
    被你說著讓我也想找他的廣東歌聽了。
    是說這幾天腦海裡的主題曲卻是K歌之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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