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得要死--放‧逐

「放‧逐」拍得最棒的,是開場的一大幕戲:
「阿和在嗎?」「這裡沒這個人。」
「阿和在嗎?」「……這裡沒這個人。」
吳鎮宇、張耀揚、黃秋生、林雪先後出場,在公園旁等待第五個人。
(四人等待的位置應該經過測量,否則怎會在鏡頭上將間距漂亮分成四等分?)
阿和=張家輝開車返屋企,藍色小貨車上載著滿滿家具,臉上掛著滿滿笑意;
那邊四人回頭,一瞬間阿和了解一切,停車進門,黃吳跟入,張林把風。

底層抽屜有把左輪與零落子彈,是阿和不想整理又確實存在的過去。
他一顆一顆上了子彈,黃褪下彈匣一顆一顆卸下子彈,直到雙方槍裡都是六發。
吳鎮宇性急,一次彈去六顆。叮叮噹噹。
黃要殺阿和,吳要護阿和,三角駁火,門板翻飛,殺手與前殺手的身影好似在舞。
僅僅隔著一張門簾,阿和妻子低頭捻著佛珠。

子彈沒了,連飛刀都出來了。「坐下來談談吧?」阿和說。
黃聳聳肩,比比空蕩蕩的房裡:「坐哪?」
下一個鏡頭,五個人搬櫃搬椅,修繕流彈波及的門板廁鏡,還大火快炒了幾道菜。
搖曳燭光下,晚餐如此溫暖美味。
黃喝了一口湯,想了想,轉過煲鍋,見到鍋上彈孔然後吐出一顆彈頭。
眾人笑翻。
洋溢暖黃色調的合照,怎麼也看不出適才死鬥的痕跡。


有連番槍戰,又有荒漠劫金,「放‧逐」因而被認定有著濃厚西部片血統;
但那種生死摯友必須兵戎相見,前一刻為忠義生死相搏,下一秒念情誼把酒言歡的激烈反差,
又實在太水滸了。
(任賢齊的出場更是如此,只差沒給他個定格加上「行者‧武松」的字幕)

開頭大戲如此傑出,即使後頭杜琪峯像個老頑童盡情玩弄光影和槍火,
即使公路電影般的故事柳暗花明卻嚴謹不足,也動搖不了這草莽粗獷又含蓄堅貞的基調。
這種愚蠢的情義,這種男人的浪漫。

看過「槍火」,不難發現這四名由原班人馬飾演的殺手除了外表,連性格也一併繼承了。
因此他們無須多言(連名字也不用介紹),咱們就知道各個是誰。
在「槍火」中,五個男人在短短時間內建立起深厚情誼,卻又被迫對彼此開槍;
「放‧逐」則接在開槍之後,四個人同樣為第五個人奔波、血戰,最後被生存的世界放逐。
要說「放‧逐」借了「槍火」的故事也好,名氣也罷,它終究是接著演下去了。

然看「放‧逐」不得用現實殘酷的「槍火」、「黑社會」為標準,該以可愛的「柔道龍虎榜」為殷鑑。
「柔道龍虎榜」裡,男兒們抓住對方衣領猶如抓住那人靈魂,在空氣與地板間以拋摔對話;
「放‧逐」裡沒有社會公義,沒有逃避沒有詭計,只有一槍一槍打進肉裡的硬橋硬板。
別挑剔這太不真實,這本來就不是真實,這是杜琪峰揉合嫻熟黑幫電影語言,有點幽默的浪漫幻想。

黃秋生鏡頭最多,有時卻斯文得太過矯情。
張家輝無法讓我認真,只有最後一句「回家」到了位。
但其他人都很棒。
任達華夠狂,何超儀夠硬,張耀揚與林雪一個無口一個雜嘴,卻一樣迷人。
而光看著吳鎮宇就教我興奮。

別期待劇情,只管享受大量自然光源的風格畫面、如舞爛漫的瘋狂槍戰、
與粗魯男人們在笑談中一閃即逝的熾熱眼神。再加上許多類型電影的經驗反芻,
看「放‧逐」是種需要資格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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