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

 

我媽上新聞了。

 

 

 

 

 

在外放浪整個週末,正想回家做點正經事的時候,手機響起,是二姊。

 

「媽出車禍了。在阿里山。」

二姊沒有哭,話聲裡雖然擔憂卻不焦急,聽說媽只傷了額頭,不嚴重。一個小時後,我在車站和姊姊們會合,一起搭火車下嘉義去探望老母。

 

事出突然,又是週末收假,理所當然的站位有夠累。正當我在好不容易得來的椅子上玩著瑪莉歐賽車時,先趕下去的爸打電話來了。

 

「媽脾臟破裂?要立刻開刀?」二姊驚呼。瑪莉歐一頭撞上路旁大樹。

 

下一通電話,媽已經動手術將脾臟切除了。

 

本來我們以為會看到一個頭上纏著紗布依舊喋喋不休的老母,誰知道走進加護病房,母親只是躺在那兒,平素最重視的頭髮因為額傷剃去了半片瀏海,下頦瘀腫,沾著血污的手冷得嚇人。

 

我向來多嘴,但此時我只能緊握著母親的手,吐不出半個字。父親講了些輕鬆的玩笑,大姊眼淚靜靜地流。

 

而我直到今天下午回到台北,抱住小皮的那一刻,才止不住地在她肩頭哭泣。

 

我的母親很聒噪、很煩人,現在她卻承受了莫大苦痛,躺在病床上一句話也說不全。我捨不得,我怎麼捨得看到她這樣子?今早再去看她,她握住我的手虛弱教訓,上班不要老是遲到,我想起前兩天她說這句話的宏亮。

 

昨晚會面完,我們一行人在嘉義市區找了旅館,之後徒步到附近的夜市吃東西。路上大姊與未來姊夫十指交扣,二姊和趕來幫忙的三舅討論起生髮水的問題,沒有人談起我媽。我有種其實我們正在家族旅行的錯覺。然後我意識到,長輩們過往在葬禮上一會哭、一會笑其實不是表面功夫,是他們看得開。

 

因為看得開,父親在病房內總是開母親玩笑,三舅也拿開過五次刀的三舅媽來說笑,「上次開刀開了十二個小時,我在外面煙都不知道抽掉多少。」三舅笑著說,意思是要我們不用擔心。

 

很難。

 

所以我只能盡量不去想。

 

希望我下一篇相關的文章,標題會是「老母凱旋歸來」。希望那篇文章,很快就會寫出來。

 

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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