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別吊人胃口了，快接著說下去吧。」年輕的流浪漢就著新生的火搓手。
年老的那個喝了口酒，鬍子上沾了幾滴。『說甚麼？』
「剛剛那個啊，甚麼天堂啊地獄啊甚麼大戰的。」『不了。說那沒意思。』
「甚麼啊？哪有人這樣講一半的？」『講了你也不會信。』
「信不信是一回事啦…」『你看吧。』
「喂，老頭，我是很想相信你的大戰真的存在，但是我一點徵兆也看不到啊。」
『那是因為，』老漢推推眼鏡，『你根本不知道要看哪裡。
『真要說的話，到處都是徵兆—因為這戰爭的規模實在太大了。』
「有多大？」『很大。』
「有沒有我卵葩那麼大？」『卵你媽啦。』

—
SPAWN一個轉身，正迎上魔物張開的大口。他閃過利齒，幾根爪子卻劃破了他的前臂。
綠色的血液奔騰而出。獄衍戰士毫不在意。他雀躍，因著對手的再現。
SPAWN拔出軍刀，斬去魔物幾根手指。牠卻嘻嘻展臂，用剩下的爪子深深插入SPAWN背裡。
遠遠看來，這兩個怪物竟像在擁抱彼此。

—
（錄影現場，觀眾噓聲此起彼落。）
主持人清清喉嚨：「呃…你剛剛說到你要剷除所有的黑人猶太人與同性戀，對吧？」
『不，我沒有那樣說。』男人說，沒有半點遲疑。
「可是現場觀眾都聽到啦？」噓聲更劇烈了。
『正確地說，是觀眾裡的白人聽到了他們希望聽到的東西；剩下的我則懷疑他們有沒有足夠的智力去理解我的話。』
「他剛剛的確沒講這句。」一個南美裔的觀眾說。
「但我也是白人，」主持人說，「我可不認為你剛才的發言是因為我的幻想產生的。」
『拜託，卡雷尼，你是個猶太人。』男人的聲音在漫天鼓譟中依舊清晰，
『我們都知道猶太人最會利用媒體散播最適當的資訊。』
「慢著！」另一位來賓粗魯打斷，她黝黑豐厚的雙唇掀起相當不悅的角度。
「先不說別的，我看過你的書了。你這混蛋居然用了『黑鬼』這個字眼來形容我們？這又怎麼解釋？」
蓋瑞丹斯根本不理會她，逕自轉頭對主持人說：『卡雷尼，你看到這位女士是如何嚴重地誤解我了。
『若是他們根本無法到達我的思考水平，怎能奢望他們理解我的理論呢？』
「所以你真的沒用那個貶低的字眼？」『你翻翻書便知道了。』
工作人員將麥克風遞向觀眾席，一名年輕女孩站起來。「我想請問一下。」『請說。』
「你的教會裡有多少會員？」『這是教會內部事務，恕不奉告。』
「上個月幼稚園屠殺案的兇手是你們的教友嗎？」
（屋頂上，一名男子擎著槍，一枚一枚彈殼冷靜地彈出，槍口的火光未曾停歇。）
『曾經是。我從沒見過他。』
「但紐約時報指出這名兇手是你的朋友兼事業夥伴。」主持人適時地補充。丹斯停了半刻。
（喀啦喀啦，彈殼在地面翻飛。喀啦喀啦。）
『的確像是猶太報紙會說的話，』丹斯說，『但我可沒指示他爬上屋頂扣下扳機。』
主持人話鋒一轉：「你真的沒有用那個貶低的字眼？」
『如果我用了，我還能坐在這裡上電視嗎？我早被告到翻掉了。』
「你還沒有肯定地說『不，我沒有』。」主持人把玩著細緻的金框眼鏡，微笑看著丹斯。
丹斯眼神卻飄向觀眾：『轉變即將到來。我希望觀眾們—尤其是現場的朋友，
『如果你們能夠理解我，即使是一句話，甚至是一個字，都歡迎你或妳勇敢踏出第一步，加入我的教會…』

—
SPAWN雙掌撐開魔物巨顎，低吼一聲，鐵臂一分，魔物便由口整個被撕成兩半。腐臭肉塊濺得到處。
在內臟與骨骸之間，有個瘦小的身影站了起來。「嗨，艾爾。」小丑揮揮手。
SPAWN拂去身上沾著的穢物，不怎麼答理他。
小丑倒自顧自說起來了：「我說你啊，難道真的蠢到這種地步？
「你真以為上頭不知道你在人界搞什麼飛機？拜託！你那麼大仙，還披著比聖誕老人還紅的披風耶！
「你真以為他們不知道怎麼治你？」小丑指指SPAWN。SPAWN回望著他。
「好啊，你繼續拯救那些白痴的靈魂吧，反正這也改變不了甚麼。
「那些白痴甚至不知道自己需要被救！他們對這場戰爭渾然不覺！還記得剛剛那個賤人嗎嗯嗯？
「她甚至不知道天堂和地獄的存在。」赤裸的小丑走近SPAWN，乾癟的嘴唇吐出堅硬的字眼。
「而你呢？你是個士兵，是獄衍戰士。是這場陰陽大戰裡，最先被派上場也最先被犧牲的卒子啊。
「他們給你力量，再給你一點點自由，你就以為自己多厲害啦？笑死人了，你不過是一粒小小的癌細胞，
「而這是場多麼美妙的絕症？多麼龐大的戰役？」小丑的臉貼得好近。
『我…』SPAWN總算開口了，『要問的只有一個：你對這些人做了甚麼？』
「看在你這麼誠心誠意的份上，我就大發慈悲地告訴你：」小丑說，「恰恰是你的相反：
「你救人，我就殺人。你救越多人，我就殺越多人。供需平衡嘛，況且我也是奉命行事啊。」
SPAWN的披風緩緩張開，尖銳的端角瞄準了小丑的要害。
「啊…你總算懂了。來吧，戰吧，這才是我的乖寶寶啊…」小丑陶醉在急速分泌的腎上腺素中。
一陣黑暗掠過。SPAWN的聲音說：『這是場戰爭沒錯。可惜，只是場冷戰。』
甚麼也沒發生，小丑摸摸應該被戳上幾個窟窿的位置，在黑暗中傻了一會兒。
「艾爾？艾爾？！」他開始大喊，「他媽的打一半算什麼東西啊！」
瘦小的醜陋男子抓抓屁股，在無盡黑暗中晃來晃去。當他開始擔心咒罵的詞兒不夠用時，那邊幽幽閃了幾閃綠光。
是SPAWN。
「老子可盼到你回來了！」小丑幹勁十足衝上前去，然後又迅速慢了下來，「這什麼鬼…？」
『地獄土產。』SPAWN張開披風，一個一個透亮晶綠的人影被釋放出來，他們都是死在小丑手下的靈魂。
那些靈魂纏上了小丑，帶有不可思議力量的手指毫無阻礙地剝開小丑軀殼，露出藏在裡頭的魔物。
然後魔物的身體也被剝開了，但裡面沒有小丑，只有一副巨大稜突的獸骨。
最後連獸骨也瓦解了。小丑／魔物的慘叫聲也越來越小，終至消逝。
幽光消逝。黑暗消逝。SPAWN又站在公園裡了。
不，他沒有死，這只是暫時讓他安分點。SPAWN知道。瞧，小丑的聲音又在他腦裡響起了。
這次的聲音意外平靜：「嘿，癌細胞，新招不錯啊，下次我們碰頭恐怕要點時間了。
「你到底懂了沒有？你對抗的可不只是我啊，等著瞧吧。
「時間？地點？你約吧，我先在這裡等著，等著…」聲音飄走了。
SPAWN抓起腰間鐮刀，劃破一道又一道空氣。『等著瞧吧…』他說。

—
「我們馬上回來。」主持人對著鏡頭說，並擺出他的招牌手勢。
燈號一滅，現場工作人員立時開始忙碌，補妝的補妝，遞水的遞水。
蓋瑞丹斯微笑欣賞著現場觀眾的仇視目光，鄰座丟來一句：「哼，臭屁甚麼。」
他湊近那黑人女子的耳朵細聲說：『妳聽過這個沒有：如果「摩登原始人」的角色都是黑人，叫做甚麼？』
「甚麼？」
『「操他媽黑鬼」。』

—
（新聞報導）
「今晚11點，本台將從病房SNG連線，獨家專訪入院的爭議宗教領袖蓋瑞丹斯……」

（待續）